秋菊咬紧了唇,“难道就这么算了?”
“随她去吧。”甄十娘声音幽幽的,有股勘破红尘的清冷。
只有深深地爱过,才知道其中的滋味。
就像她爱他到了不忍见到他有一点点不开心,沈钟磬爱楚欣怡到了可以纵容她的一切,她不放手,又能怎样?
她命不长,却不忍她死后沈钟磬不快乐,果真楚欣怡能让沈钟磬的感情有所依托,就留着她吧……至少,她不想让沈钟磬在漫长的后半生里恨自己。
只是,要留下楚欣怡,有些事情,她就必须另做打算了,甄十娘目光落在阳光下泛着一层金黄的窗格子上,陷入沉思。
第三天一早,甄十娘精神好多了,秋菊却尊沈钟磬的吩咐坚决不许她下床,扭不过甄十娘,秋菊索性让人把书案搬到床边,又拿了没画完图纸给她。“……您要累了就倚着床休息一会儿。”
感觉眼睛发花,往昔清晰的图线在眼前模糊成一团,甄十娘手一哆嗦,图纸飘落在床上。
怎么会这样?
不过就几天功夫,她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,甄十娘抬起头看向四处,床幔、帷帐、博物架,梳妆台都模模糊糊地成为一团影子。
甄十娘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搭在自己的脉门上。
“……夫人怎么了?”指挥着小丫鬟摆好桌子,秋菊一回头,见甄十娘正脸色苍白地自己给自己号着脉。猛唬了一跳,“夫人又哪不舒服?”伸过手来也给甄十娘号脉。
回过神,甄十娘一把拍开秋菊。“你那点道行,还把不了我的脉。”
“夫人……”不知为什么,甄十娘刚刚的脸色让秋菊打心底生出一股无边的恐惧,她眼泪汪汪地看着甄十娘。
甄十娘慢慢捡起床上的图纸放回桌上,“……吩咐二门套车。我要进宫。”声音已恢复了一惯的淡然沉静。
“夫人的风寒还……”话说了一半,对上甄十娘少有的威严目光,秋菊又点点头,“奴婢这就去。”
下了朝回到府中,听说甄十娘竟进了宫,沈钟磬吓了一跳。连官服都没换便马不停蹄地迎了出来,在宫门口遇到刚出宫的甄十娘,“……病还没好。怎么就出来了?”跳上马车,他一边摸着甄十娘额头,嘴里满是担忧,“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一声,我就给你办了。怎么还巴巴的自己折腾起来。”
甄十娘脸上有股说不出的疲惫,她主动依到了沈钟磬怀中。“……太后待我如亲生女儿,我只是突然特别想看看她。”
“……是为了长宁公主的旧府邸?”沈钟磬往前挪了挪身子,让她倚着更舒服些,“昨儿窦璋还说,王总管口风已经活动了,大约过几天就会主动找我们谈了。”
甄十娘慵懒地嗯了一声,把脸往沈钟磬怀里蹭了蹭,闭上了眼睛。
“百泉那头也来信了……”沈钟磬接着说道,“那面已经找到可以和鬼谷大师搭上话的人了,大约再有几天就会有好消息传来。” 再没有比这个能令甄十娘兴奋的了,沈钟磬神采奕奕。
“嗯……”
甄十娘只淡淡地应了一声,语气完全没有往昔的热度,沈钟磬不由向怀里望去。
甄十娘紧闭着眼,小鸟依人似的偎在自己怀里,两手还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,似是睡着了。
见她脸色发白,只以为她是进宫累着了,沈钟磬也没多想,就拽了拽银狐皮鹤氅,把她裹严实了,“你先养养神,一会就到家了。”
云青道长是大周有名的世外高人,传说此人仙风道骨,博古知今,大周开国之初南帝就受过他的指点,曾钦赐他为国师,想留在上京为大周效力,只因此人不喜俗事牵绊,最后被他毅然辞了去,多年来,一直隐居在世外,足迹飘渺,无人能知所踪,听说他受太后之约,为主持大周十年一度的大祭祀来了上京城,仗着自己的师父武穆老人和他有过一面之缘,沈钟磬厚着脸皮求了他来将军府为甄十娘诊脉。
说是法外高人,毕竟不是神仙,云青道长只是游的地方多,阅历丰富而已,论医术,还不如甄十娘,对她的病也束手无策。
虽没能治甄十娘的病,可是,云青道长却看好了简武简文,尤其简武,一见之下竟赞不绝口,破天荒地想将两人收为关门徒弟,要带在身边亲自指点。
云青道长是世外高人,能得他看中,是简武简文的造化,百世的机遇,想起自己当年就是被武穆老人看中,才有了今日的辉煌,沈钟磬虽然百般不舍,可为了儿子的将来,他还是活了心,一口要答应下来,想起甄十娘从没和儿子分开过,心不由一震,脱口道,“……道长稍后,我先和夫人商量一下。”
“文哥武哥还小,以后还有很多机遇,若她不舍,就算了吧。”心里琢磨着,沈钟磬来到内室。
令他意外的是,甄十娘竟一口答应了下来。